離婚:把握最後一夜的溫情

  「至今,我都在深情地懷念2002年的夏天。那時我們真誠地相愛,剛經歷過病痛折磨的我只能吃流食。他常常在午飯時間趕到我家簡陋的小房子,光著膀子在熱火朝天的廚房裡給我煨湯。他揮汗如雨,卻滿心歡喜。我倚在門框邊看著他,他全神貫注的樣子真可愛。我真希望我們永遠呆在那個時刻裡。」廖苓歪著腦袋,語調平緩地說。

  可這一切行將結束,她和他的 婚姻 走到了終點。這些往事注定了要成為美好的回憶。

  苦戀後 等待我的並不是幸福

  我失眠有段時間了,總是躺在床上輾轉反側,咬住被子放聲大哭。那一刻,我徹底在宣洩。因為在生活中,我壓抑得太久了。不過想起以前,我心裡還是溢出不少溫暖。

  2001年7月13日,是申奧成功的日子,舉國歡慶。而我所能記得的卻是岑愷勇敢的表白。那時,我們還是兩個躊躇滿志的年輕人,愛得瘋狂而幾近奮不顧身。未曾料到,2002年我一次梳頭時發現了頭上的腫塊,最終竟被確定為cancer(癌)。天哪!24歲的我像風中的玫瑰,似乎隨時都要離開這個世界。我傻了!怎麼可能?我還如此年輕!

  我打 電話 告訴岑愷實情,那頭他故作輕鬆,其實我分明聽到了他的哭泣。因為我們有愛,它是最好的抗癌藥,一年後我幸運地康復了,還是像以前那樣美麗。2003年美伊戰爭前夕,為理想而奮鬥的他拿到了赴澳洲留學的簽證。這對於父母都是工薪階層的他來說,生活又多了一份考驗。而我們則一種相思,兩地閒愁。像所有的戀人一樣,我們也有吵架,綿綿不盡的思念,繼而復合。他很愛我,每半年都要飛回來看我一次。

  2004年2月2日,在父母猶疑的眼光中,我們不顧一切地 結婚 了。雖然清貧,但兩人內心分外充實。而生活課題卻殘酷地擺在我們面前,長期兩地分居,4年來我們都累了。今年1月21日晚上,我收到他 分手 的短信,這個下雪的冬天讓我感受到了不斷襲來的寒意。冷,冷到了心裡。

  我們從2003年商量 結婚 到現在,所有的矛盾都圍繞著金錢展開。2004年2月岑愷上門時說好了,等他11月份畢業回來補辦婚禮,結果他回來後不了了之。這讓我媽很不開心,但我還是無聲無息地走進了他的家門。

  接著,他在武漢找了份工作,當時大概月收入五六千元。可他仍然沒給我一分錢生活費,理由是–我有工作,有工資。其實我從沒想要他養我,只是覺得作為老婆,我對他的收入應該有知情權。但他對此全然不理會。

  我住在公婆家總有些不適應,因未辦婚禮而產生的抱怨升級,陸續產生了很多矛盾,岑愷開始不願回家,2005年1月竟有6個晚上夜不歸宿。大年初二他還是到我娘家拜了年,到晚上卻對我說:「你在家裡陪陪媽媽,我先回去了。」事實上他並沒回去,第二天我發現他的毛巾和牙刷都是乾的,公婆瞞不過才說,他昨晚回來後又出去了。

  那次的爭吵,公婆無意中知道我得過那麼可怕的病,這讓他更為難。公婆的態度從此非常堅定:你們要麼 離婚 ,要麼在一起不要孩子。大年初三,我一個人走在雪地裡,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。

  日子越過越好 煩惱越來越多

  2005年5月我搬回娘家住了一個月,6月他來接我,此後我很想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,但當時沒有錢,不能實現。我們 結婚 時,公婆給我們提供了臥房的家具,之後在一次對話中,公公明確地對我說:「我們的錢是用來養老的,你們有錢就自己買房,沒有就在這裡混著。」因囊中羞澀,我看了多處樓盤均垂頭喪氣地敗興而歸。

  那一年的七八月他不停地找工作,在10月離開武漢去了外地一家諮詢公司,兩週回家一次。這樣我們避開了生活中諸多的矛盾,那段日子也是我覺得我們感情較好的時期,因為距離滋長著思念,不過,我買房的願望依然迫切。2006年,我懷孕了,因為不小心吃了影響胎兒健康的藥,不得不做流產手術,這讓我極度煩躁,當著他的面一手拿著 結婚 證,一手拿著剪刀,至今我手背上還有剪刀尖留下的傷痕。我的這個瘋狂舉動也深深地傷了他的心。

  最終,他在2006年9月買了一套140平方米的房子,卻並非心甘情願。我已滿心歡喜,以為從此可以規劃出一份安穩的生活,以為時間可以改變一切。但,我錯了。他非常懼怕孩子的到來,嚴防死守。我要求他調回武漢,他說不可能,一是收入太低,二是發展受限。至於裝修房子,更是遙遙無期,他以極端的態度關心房價,計劃著賣掉能賺多少錢,而沒把它當作我們的家。

  這真的讓我失望。我有時感慨,也許我在一個對我來說錯誤的男人身上耗費了太多的時間?年少輕狂時的愛就是這樣,我們以為愛的力量可以引導著我們解決一切問題,因此執迷不悟。

  但是,我要的並不多啊,我是一個簡單的人,30歲的我只想有一份安穩的生活,一個真心疼愛我的 丈夫 ,健康可愛的孩子,和所有普通女人的想法一樣。然而,我用7年時間換來的是什麼呢?或許我在過去的生活中因為委屈頗多對他不停抱怨,久而久之讓他生厭,對我沒有熱情了。他最初想要的只是我的青春,而生活卻不斷提醒他:責任,責任,責任,終於有一天他開始退縮,留給我的是遍體鱗傷。

  客觀地講,這幾年他發展得越來越好,機遇更為廣闊。他常跟我講,自己跟總部的首長在晚宴上碰杯,或者,他可以用流利的英語陪同美國過來的公司高層參觀。說這些時他的口吻無比自豪,說那才是他嚮往的生活。說真的,我為他取得的這些成績感到驕傲,但我終究是個小女子,最期待的還是踏踏實實的生活。於是,他責怪我停滯不前,沒有追求,甚至給我制定學習計劃,要我也去考雅思或者托福。他希望我也去走他那條不斷奮鬥的路,我告訴他,我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,已經做到了很好,用不思進取的話說,我對現狀很滿足。他開始對我另眼相看,說沒想到我是這樣的人。

  在這樣的交鋒中,矛盾自然越積越深。

  以最大的勇氣守住流逝的愛

  2007年岑愷又換工作了,他做事總是出乎我的意料。這一次,他選擇了深圳。我很希望他能穩定下來,可他不這樣看,他說他才29歲,應該為事業好好打拚。他不再像以往那樣有事第一個和我交流,更喜歡沉默,讓我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。

  令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是,初到深圳,他面臨的壓力特別大。以往,他回武漢都是坐飛機,而現在卻要坐火車了,因為他的收入沒以前高。他曾既驕傲但又疲憊地跟我講,2006年到2007年他在全國飛了55次,幾乎一週都要 出差 一次多。他說,在飛機上還得忙著在筆記本電腦上寫計劃,連基本的睡眠都得不到保證。儘管很累,可這又是他嚮往的。

  2007年國慶,他回來看我。那6天假期裡,每個晚上他都背對著我,我提出的正常溫存,被他以太累的藉口給擋得極沒顏面。我為自己感到悲哀,原來我的美麗對他來說,已毫無吸引力。我想了很多,但我還是什麼都沒說。

  此後,他很冷淡,理由是在新環境裡他需要證明自己,所以得拚命工作。我理解,但總有不祥的預感,似乎我們快走到 婚姻 的盡頭。以前我要求辦個簡單的婚禮,他不給我任何解釋,只說不行。我非常委屈,弄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。而我現在不計較了,他卻不關心我了。

  那天早上一到公司,我把開機密碼改了。因為那是他的名字,我想以此提醒自己馬上要和他沒有任何瓜葛了。中午吃完飯回到辦公室,我竟又習慣性地敲出了那段熟悉的字符,結果當然是開不了機。我頓時眼眶一熱,淚灑鍵盤。

  儘管武漢大雪,航班延誤得很厲害,但我還是以最快速度訂了飛往深圳的全價機票。不管前方有什麼樣的艱難險阻等著我,我需要一個理由,一個足以說服自己的理由。不然叫我怎樣丟棄這7年的感情!

  我終於登上了2月2日早上的飛機,武漢有霧,之前在停機坪上的等待令人心焦,但想到 結婚 紀念日這天能見到日夜思念的岑愷,我的小女人情懷又一次氾濫。飛機升空後,我看到地面上一片白雪皚皚,穿過雲層時,道道久違的耀眼陽光讓人心情愉悅。這似乎預示著我此行能夠有好運。

  夢醒時分我已無力

  一到深圳,連綿不斷的雨一下子將我拉進冰窟。下午5時28分,長途跋涉的我踩著濕透的鞋子來到深圳那幢著名的大廈,裡面的人個個氣定神閒,就連保安都顯得比普通公司的員工更底氣十足。我的突然造訪也許並不是個很好的選擇, 電話 接通後,他在那頭沉默了10秒鐘,聲音冷靜中透著憤怒:「我下來!」

  電梯的門開了又關,關了又開,我終於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,在豪華空曠的大廳裡,他顯得那麼瘦弱,面容憔悴。我突然覺得,原來受煎熬的不止我一個人。

  從我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,他的厭惡眼神再也沒離開我的視線。在他的呵斥聲中我唯有沉默,坐在他們公司的班車上,我們一路相對無言。下車後,他一個人拉著我的箱子快速地衝在前面,接著在一家酒店門前停了下來。幫我開好房間後,他搬來一張椅子坐在我面前,神色凝重:「說吧,你為什麼要來?說出你的理由!你這麼大的人做事怎麼也不動動腦子呢?我說了不能現在來,我不歡迎你!」

  之後的交談全部都是我們開始就是個錯誤,兩人根本就不合適,我們何時 離婚 ,應該給對方一個機會重新選擇,云云。

  彼時彼刻,我已無語。

  我來之前的種種準備,看來都顯得太不充分。我提出到他的宿舍參觀一下,也被他嚴詞拒絕。晚11時,他離開。我覺得這個目前還被我稱作為 丈夫 的男人已經太陌生太陌生,我過去的掙扎堅持,其實一直都是在跟自己較勁。因為我不願面對現實。

  他的勇氣全部用在了當時娶我,和現在與我決裂。第二天,在完全無法訂到車票的情況下,岑愷強烈要求我跟他一起回武漢。估計他是怕我一個人在深圳不安全,怕我出狀況。下午我們乘動車組趕往廣州,車站裡密密麻麻地站了幾十萬人,荷槍實彈的武警官兵把守在入口兩旁。在一位武警中尉朋友的幫忙下,我們穿越廣州站 6道關卡,順利地進了站。

  那短短的20分鐘,就像我和他一起走過的7年,千人萬人當中,他的方向牽引著我,讓我步步跟隨。我們共同經過層層考驗,最終趕上了回家的列車。車上擁擠不堪,我和他緊緊相依,睏倦中我輕輕挽著他的胳膊,枕著他的肩頭。那一刻,我是幸福的。這可能是屬於我們的最後一夜了,我多希望列車永遠都不要到達終點,時光永遠都停留在此刻。

  抵達武漢時,我發現我的家和他的家早已不是同一個地方,心已遠。

  我必須放手了,真的愛他就該放了他。他的解脫和快樂也許同樣適用於我,我們都應該往前看,幸福一定還在,只是要我們更用心去體驗,去尋覓,去珍惜。我開始學著去理解他的立場和感受,例如,這個故事從他口中道來,別人一定會看到另外一面。可能我的任性和橫衝直撞,對他來說就是不能容忍的,他從選擇沉默到最終的放棄,經過了深思熟慮,至少在這一點上,他不像我那般歇斯底里,他有他的智慧。

  但更可怕的是,我和他分開不僅僅是要結束一段感情,還要清算過去的7年,所有世俗的牽絆,房子和票子,所有可以用一般等價物衡量的資源,還有兩個人身後的社會關係。決裂是如此的真實和血腥,利益面前人性的弱點暴露無遺,我始終無法釋懷地做到坦然。即便在此刻我想到的仍是他未來的生活,我希望能幸福,不願意這件事對未來造成太大的影響。

  無論我怎樣刻骨銘心,俱往矣。我把我們的大頭貼從包裡取出來,改掉銀行卡的密碼,換掉手錶(那是一對情侶表),每天提早半個小時起床,仔細地對鏡描畫著精緻的妝容,努力地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,對自己說:今天你很棒,很有魅力!直到坐上公交車,看到前排的小情侶在彼此懷中溫柔淺笑,那彷彿就是 2001年的我們,剎那間我的淚已決堤……(口述實錄 文中人物為化名)

資料來源:http://www.sina.com.cn 2008年03月10日09:10 荊楚網-楚天金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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